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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宁宗本立荣王曮为皇子,改名为询,至嘉定十三年,询竟病逝,谥为景献,后宫仍然无出,免不得仍要另选。先是孝宗孙沂王柄无嗣,立燕王德昭九世孙均为后,赐名贵和,嘉定十四年,立贵和为皇嗣,改赐名为询。惟询已过继宁宗,是沂王一支,又要择人承继。宁宗曾命选太祖十世孙,年过十五,得储养宫中,如高宗择普安王故事。史弥远亦劝宁宗小心立嗣,不妨借沂王置后为名,多选一、二人,以备采择。会弥远馆客余天锡,性甚谨厚,为弥远所器重,令为童子师。天锡,绍兴人,因欲还乡秋试,告假暂归。弥远密与语道:“今沂王无后,君此去如得宗室中佳子弟,请挈他同来。”天锡应命而去。既渡浙江,舟抵越西门,天适大雨,不得已至全保长家,为暂避计。保长知为丞相馆师,当即杀鸡为黍,殷勤款待。席间有二少年侍立,天锡问为何人?保长道:“此乃敝外孙与莒、与芮,系是天潢宗派,就是开国太祖的十世孙呢。”确是龙种。天锡不禁起座道:“失敬失敬!”再问二人履历,始知父名希询,母全氏。还有一种奇怪的事情,与莒生时,室中有五采烂然,红光烛天,如日正中。既诞三日,家人闻户外车马声,出视无睹。及三五岁时,昼寝卧榻,身上隐隐有龙鳞,以此邻里争相诧异。平时令日者批命,亦谓与莒后当极贵,即与芮亦非凡品,天锡遂夸奖了一番。及还临安,具告弥远。弥远命召二子入见,全保长大喜,鬻田得资,为治衣冠,集姻党送行,几视为天外飞来的奇遇。弥远操相人术,既见二子状貌,亦暗暗称奇。嗣恐事泄干禁,遽使复归,全保长大失所望。既而弥远复嘱天锡,召入与莒,转白宁宗,立为沂王后,赐名贵诚,授秉义郎,时贵诚年已十七了。叙理宗皇帝出身,不得不格外从详。贵诚凝重端庄,洁修好学,每朝参待漏,他人或笑语,贵诚必整肃衣冠,不轻言动。弥远益叹为大器。

惟弥远秉政已久,内借杨后为护符,外结私人为党助,台谏藩阃,多所引荐,莫敢谁何。惟皇子竑积不能平,隐与弥远有隙,弥远亦颇觉着。因竑好鼓琴,特购一善琴的美人,献入青宫,令伺竑动息。竑既得知音,复逢佳丽,就使明知弥远不怀好意,也被这情魔迷住,一时无从解脱;更兼那美人知书慧黠,事事称意,浸润既久,反把她视作贤妇,无论甚么衷曲,都与密谈。尝书杨后及弥远事于几上,后加断语道:“弥远当决配八千里。”又尝指宫壁地图,指琼崖地示美人道:“我他日得志,当置弥远于此地。”有时呼弥远为新恩,言不窜新州,必置恩州。何疏率乃尔?那美人曾受弥远嘱托,当然转告弥远,弥远不觉大惊。一日,弥远至静慈寺,为父浩建设经坛,期加冥福,百官等多来助荐,国子学录郑清之亦至,弥远独邀清之登慧日阁,私与语道:“皇子不堪负荷,闻沂邸后嗣甚贤,今欲择一讲官,我意属君,请君善为训导。事成后,弥远的座位,就是君的座位。但语出我口,止入君耳,一或漏泄,你我皆族灭了。”清之唯唯从命。越日,即派清之教授贵诚。清之日教贵诚为文,又购高宗御书,令他勤习。贵诚本是灵明,功随时进,清之遂往谒弥远,出示贵诚诗文翰墨,誉不绝口,且说他品学醇厚,端的不凡。弥远于是迭奏宁宗,历言竑短,且极赞贵诚,宁宗尚莫明其妙。终身糊涂。

及宁宗不豫,弥远径遣郑清之往沂王府,密语贵诚以易储意。贵诚噤不一言。清之道:“丞相因清之从游有年,特将心腹语相告,今不答一言,教清之如何答复丞相?”贵诚始拱手徐言道:“绍兴尚有老母,我何敢擅专?”不明言拒绝,只以老母为词,想寸心已默许了。清之转告弥远,因共叹为不凡。过了五日,宁宗疾笃,弥远竟假传诏旨,立贵诚为皇子,赐名昀,授武泰军节度使,封成国公。又越五日,宁宗驾崩,弥远遣杨后兄子谷石,将废立事入白皇后。杨后愕然道:“皇子竑系先帝所立,怎敢擅变?”谷等出报弥远,弥远再令入请,一夜至往返七次,后尚未许。谷等泣拜道:“内外军民,皆已归心成国,若不策立,祸变必生,恐杨氏无噍类了。”设词恫赫,易动妇女之心。后迟疑了好一歇,方徐徐道:“是人何在?”四字够了。谷不待说毕,便三脚两步的跨出宫门,往语弥远。弥远立遣快足宣昀,且语去使道:“今所宣召,是沂王府中皇子,不是万岁巷中皇子,汝苟误宣,立即处斩!”及昀入宫见后,后抚昀背道:“汝今为吾子了。”昀未尝辞谢,其情可见。弥远引昀至柩前,举哀已毕,然后召竑。竑已闻讣,竑足待召,良久不至,乃开门待着。但见快足经过府前,并未入内,不由的疑虑交乘,待至日暮,似有数人策马驰过,也不辨为谁氏。至黄昏以后,始有人宣召,急忙带着侍从,匆匆入宫。每过一宫门,必有卫士呵止从吏,到了停柩的殿前,已只有单身一人。弥远出来,引入哭临。止哭后,复送他出帐,令殿帅夏震监守。竑心中大疑,无从索解。俄见殿内宣召百官,恭听遗诏。百官入殿排班,竑亦登殿,由传宣官引至旧列。竑愕然道:“今日何日,还要我仍列旧班?”夏震佯说道:“未宣制前,应列在此,已宣制后,才可登位。”竑始点首无词。须臾,见殿上烛炬齐明,竟有一少年天子,出登御座,宣即位诏。宣赞官呼百官拜贺,竑不肯拜,被震在后推腰竑首,没奈何跪拜殿下。拜贺礼成,又颁出遗诏,授皇子竑开府仪同三司,进封济阳郡王,判宁国府,尊杨后为皇太后,垂帘听政。于是这位成国公昀,安安稳稳的占了大位,是为理宗皇帝,大赦天下。寻复封竑为济王,赐第湖州,追封本生父希曮为荣王,本生母全氏为国夫人,以弟与芮承嗣。明年改元宝庆,越三月,葬宁宗于永茂陵,总计宁宗在位三十年,改元四次,享年五十七岁。初任韩侂胄,继任史弥远,两奸专国,宋室益衰。

理宗幼在家中,与群儿戏,尝登高独坐,自称大王,群儿亦共呼为赵大王。至是居然登基,有志求贤,召知潭州真德秀,入直学士院,知嘉定府魏了翁,入为起居郎,两人皆理学名家,一时并召,颇孚众望。改元才数日,忽闻湖州不靖,有谋立济王消息,于是丞相史弥远,亟遣殿司将彭壬,率禁军驰赴湖州。湖州人潘壬,及从兄甫弟丙,闻史弥远擅行废立,心甚不平,关卿甚事?至济王奉祠就第,意欲就近奉立,成不世功,乃遣甫密告李全,求他援助。全欲坐观成败,佯与约期起兵,其实口是心非,毫无诚意。甫还报壬,壬遂部分众人,待全到来。及期不至,当然着急,且恐密谋被泄,必遭逮捕,遂招集杂贩盐盗千余人,结束如全军状,扬言自山东来,夜入州城,求见济王。济王闻变,奔匿水窦中,被壬觅着,拥至州治,用黄袍加王身上。专抄袭陈桥故事。王号泣不从,恐亦非真意。壬等齐声道:“大王若不肯允,我等有进无退,将与大王同死了。”王不得已,乃与约道:“汝等能勿害太后官家么?”壬等复同声如约。于是发军库金帛,犒赏众人。知州谢周卿率官属入贺,壬等复伪为李全榜文,揭示城门,声明史弥远废立罪状,且有“领精兵二十万,水陆并进”等语,州人均被耸动。及黎明出视城外,陆上只有巡尉兵卒,水中只有太湖渔舟,并没有什么李全,也没有李全的水陆人马。济王闻报,知难成事,亟与谢周卿商议,遣州吏王元春入报朝廷,自率州兵讨壬。壬变名走楚州,甫、丙皆死。及彭壬到来,乱事已平。已而淮右小校明亮,捕壬送临安,立即伏法。史弥远始终忌竑,诈言济王有疾,令余天锡挟医至湖州,暗中却嘱委天锡,假称谕旨,逼竑自缢,反以疾薨奏闻。天锡以谨厚闻,胡为亦作是事?寻诏追贬竑为巴陵郡公,又降为县公,改湖州为安吉州。真德秀、魏了翁及员外郎洪咨夔,共替济王曮鸣冤,理宗不省。

过了月余,接得淮东警报,制置使许国被李全所逐,窜死道中,楚州竟大乱了。许国曾为淮西都统,卸职家居,至贾涉死后,国上言:“李全必反,非豪杰不能弭患。”朝廷即以国为豪杰,令继贾涉后任。国奉命至镇,适李全趋山东,全妻杨氏出郊迎国。国拒不令见,杨氏怀惭而归。及视事,痛抑北军,犒赏银十减**。全从青州致书称贺,国出示徒众道:“全仰我养育,我略示恩威,便竭诚奔走了。”谈何容易。遂复书邀全,令来相见。全诱约不至,国屡致厚馈,坚欲邀全。全党刘庆福,亦使人觇国意,知国无意加害,便请全见国。全集将校道:“我不往见制阃,未免理曲,我便一往便了。”乃径至楚州,入谒宾赞语全道:“节使当庭参,制使必令免礼。”全乃入拜,国端坐不动。全出语道:“全归本朝,未尝不拜人,但恨他非文臣,与我相等,他前以淮西都统谒贾制帅,亦免他庭参,他有何功业,一旦位出我上,便如许自大么?全赤心报朝廷,并不造反呢。”国闻全言,颇也自悔,乃设盛宴待全,慰劳加厚,全终未惬意,庆福谒国幕宾章梦先,梦先但隔幕唱喏,庆福亦怒。既而全欲往青州,恐国不允,遂自忖道:“渠不过欲我下拜呢,我能得志,何惜一拜。”因折节为礼。动息必请,下拜至再。国喜语家人道:“我已折伏此虏了。”一厢情愿。余请往青州,国即允诺,及全已至青,即遣庆福还楚为乱。

庆福与杨氏谋,拟蓄一妄男子,指为宗室,潜约盱眙四军谋变。盱眙四将不从,庆福乃止欲除国。计议官苟梦玉侦得密谋,劝国预防。国大言道:“尽管令他谋变,变即加诛,我岂儒生不知兵吗?”梦玉见国不从,惧祸将自及,因求檄往盱眙,且转告庆福道:“制使欲图汝。”庆福因迫不及待,胁众害国。适国晨起视事,庆福等挟刃而入,国料知有变,竟厉声道:“不得无礼!”言未毕,矢已及额,流血蔽面而走。庆福遂指挥乱党,闯入内室,将国全家杀害,且纵火焚署,抢劫库财。国狼狈出奔,由亲兵数十人,掖登城楼,缒下逃命。行至中途,自思家属被害,下无以保妻孥,上无以报国家,还有甚么生趣,索性解带自缢,了却残生。不死何为?章梦先被庆福杀死,独苟梦玉家,反由乱党保护。

楚州既乱,扬州亦震,史弥远闻变,尚欲含忍了事。默思大理卿徐晞稷,曾守海州,与李全友善,遂授他为制置使。晞稷至楚,李全亦到,全佯责庆福不能弹压,戮乱党数人,自己上表待罪,一面庭参晞稷。晞稷忙降等止参,全乃喜慰。嗣是全益骄纵,不可复制。晞稷却一意媚全,甚称全为恩府,全妻杨氏为恩堂,尊卑倒置,煞是可笑。实是无耻。全竟檄恩州,内有“许国谋反,已经伏诛,汝等军士,应听我节制”等语。那恩州守将,也是一个降盗,就是上文所说的彭义斌,见七十七回。他却有点忠心,不似李全狡诈,当下扯碎来书,奋然大骂道:“逆贼背国厚恩,擅杀制使,我必报此仇。”遂南向告天,誓师讨逆。全闻报大愤,即率众攻恩州。义斌出城迎战,击败李全,夺去马二十匹。刘庆福引兵救全,又为义斌所败,全不禁气馁,贻书晞稷,请代向义斌讲和。晞稷居然替他排解,义斌知閤稷无用,自与沿江制置使赵善湘书,愿共诛全。盱眙四总管,亦欲协力讨贼。知扬州赵范,又上书弥远,幸毋豢盗。偏弥远姑息偷安,禁止妄动,遂令狼心狗肺的李全,逍遥法外。

义斌以山东未定,拟先图恢复,后诛逆全,遂移兵攻东平。东平守将严实,已降蒙古,至是因兵少粮虚,阳与义斌连和,暗中却约蒙古将孛里海,一译作博勒和。共攻义斌。义斌全未闻知,竟转徇真定,道出西山,与孛里海军相值。两下交锋,未分胜负。不料严实从背后袭击,以致全军大乱,义斌马踬被擒。蒙古将史天泽,劝他投降,义斌厉声道:“我乃大宋臣子,岂降汝狡虏么?”随即遇害。降盗中要算此人。京东州县,接连被陷,蒙古复进围青州。李全挟青州为营窟,怎肯弃去?便与蒙古军鏖战数次,始终不利,因与兄福相商。福自愿居守,劝全从间道南归,乞兵赴援。全摇首道:“数十万劲敌,恐兄未能支持,不若留弟守城,兄去乞援便了。”福乃缒城夜出,自往楚州。史弥远闻全被困,乃欲乘间图全,调回徐晞稷,改任知盱眙军刘琸,为淮东制置使。琸赴任时,惟调镇江兵三万自随。盱眙忠义军总管夏全请从,琸料不易驭,令他留镇。偏镇江副都统彭,移住盱眙,也欲调开夏全,免为己患。乃语夏全道:“楚城贼党,不满三千人,健将又在山东,刘制使今日到楚,明日便可平楚,太尉何不继往,共成大功。”全欣然许诺,竟俟刘琸去后,率部众五千名,蹑踪前往。琸至楚城,夏全已随入。那时无法使回,只好留他自卫。

会李福回楚,拟分兵援青州,琸不肯从。福与全妻杨氏,遂嗾动部众,哗噪不休。琸令夏军驻扎楚城内外,严防兵乱,且限李福等三日出城。全妻杨氏,因想出一个离间的方法,密遣人告夏全道:“将军非自山东归附么?兔死狐悲,李氏灭,夏氏宁得独存?愿将军垂盼。”数语易入夏耳。夏全不禁心动,遂往杨氏宅中。杨氏盛饰出迎,由夏全瞧入眼波,但见她丰容盛鬋,华服凝妆,威武中寓娬媚态,几惹的目眩神迷。杨氏故意的卖弄风骚,留夏宴饮,自己侧坐相陪。夏全屡顾杨氏,杨氏亦眉目含情,待酒至数巡,杨氏竟娇声语全道:“人传三哥已死,三哥指李全,想是排行第三。我一妇人,怎能自立?便当事太尉为夫。子女玉帛,皆太尉物,且同出一家,何故相戕?若今日剿除李氏,太尉能自保富贵么?”原来夏全已受封太尉,所以前时的彭,此时的杨氏,均以太尉相呼。夏全闻到此语,喜出望外,几把那身都酥麻了半边,色之迷人,甚于盗贼。便斜着一双色眼道:“姑姑!此语可当真吗?”杨氏索性进一步道:“太尉若能诛逐刘琸,便即如约。”杨氏之狡,不亚李全。夏全大喜,召入李福,同谋逐琸。议既定,即于次日起事,合攻州署,焚官民舍,杀守藏吏,闹得天翻地覆,鬼哭神愁。琸赖镇江军保护,缒城而出。镇江军与贼夜战,将校多死,器甲钱粟,尽为贼有。夏全既将琸逐出,便跃马赴杨氏营,总道此夜是欢谐鱼水,颠倒鸳鸯,哪知到了营前,竟请他一碗闭门羹,而且满营兵士,列刃以待;当下策马回奔,招众出城,径趋盱眙,沿途大掠。盱眙将张惠、范成进已知夏全为乱,竟闭城拒全,且将全母及妻,在城内捕至,一律斩首,抛掷城下,气得夏全咬牙切齿,恨不得将盱眙城吞了下去。满望多增一妻,谁知反失一妻,哪得不恨?正欲麾众攻城,那城中竟驱兵杀出,反被他蹂躏一阵,丧失部众千人,一时无路可归,竟奔降金人去了。

宋廷严责刘琸,已至扬州,恐坐罪被诛,竟尔忧死。有诏令军器少监姚翀知楚州,兼制置使。翀毫无材略,也是徐晞稷一流人物,临行时,留母及妻子居都城,自己购得二妾,驾舟径往。枪刃之下,岂可作藏娇窟耶?至楚城东,翀舟治事。探得杨氏无害己意,乃入城往见,用晞稷故例,更加谄媚。杨氏乃许翀入城,翀见州署被毁,尚未修筑,急切无从托足,乃寄治僧寺中,苟延时日。幸有二妾侍奉,倒也不虑寂寞,整日里左拥右抱,乐得寻欢。既而李全守不住青州,竟降蒙古。刘庆福尚分守山阳,自知已为厉阶,惶惧不安,意欲杀李福以赎罪。李福已有所闻,亦欲将庆福杀害。二人互相猜忌,不复相见。一日,杨氏请姚翀议事,翀不敢却,只好前往,既入李营,见刘庆福亦即到来,杨氏开口道:“哥哥有疾,军务不能主持,所以请姚制帅及刘总管,共议军情。”庆福道:“李大哥何时得恙,我却未曾闻知?”杨氏正要回答,里面已有人传出,说要请刘总管入见。刘以李福有疾,料也没甚意外,遂随了传报的人,趋入内室,迂曲数四,才至李福卧处。遥见福卧不解衣,未免疑虑,不得已走近榻前,开口问道:“大哥有恙么?”福答道:“烦恼得恁地。”刘左右一顾,见榻旁有剑出鞘,益觉心动,亟忙退出。福竟跃起床上,持刀追杀庆福,庆福徒手不支,立被杀死。福竟携首出外堂,交与姚翀。翀大喜道:“庆福首祸,一世奸雄,今头颅乃落措大手么?”能杀庆福,岂不能杀汝么?遂驰还寺中,立刻草奏,遣白朝廷。复旨到来,翀蒙优奖,福得增秩,杨氏竟进封楚国夫人。惟楚州自夏全乱后,库储俱尽,纲运不继,李福常向翀索饷。翀无从应付,只说待朝廷颁发,便当拨给。福屡催无着,私下动怒道:“朝廷若不养忠义军,何必建阃开幕?今建阃开幕如故,独不给忠义军钱粮,是明借这阃帅,来制压我忠义军呢。”随即与杨氏密谋,邀翀过宴。翀昂然竟往,就坐客次,并不见杨氏出陪,须臾见自己二妾,也被召入内,他不知葫芦里面,卖什么药,俄见一班纠纠武夫,在客次外狞目探望,料知不是好兆,便起身急走,甫出客次,但听得一片喧声道:“姚制使走了!姚翀逃了!”吓得姚翀无处躲避,几乎心胆俱碎。正是:

逐帅几同棋易子,抢头好似杖惊儿。

毕竟姚翀能逃得性命否?待至下回再叙——

天下事莫不坏于一私字。私心一起,则内而作奸,外而犯科,皆因之而起。史弥远之擅谋废立,私也。杨后之允行废立,由恐无噍类之说所激,亦一私也。即济王竑之隐嫉弥远,形诸笔墨,亦无非一私也。即潘壬弟兄之欲奉济王,期建非常之业,亦何一非私也?若夫许国、徐晞稷、刘琸、姚翀诸人,陆续被逐,均为一私字所致。许、徐二人欲制全,而反为所制,刘、姚二人尝媚全,而无益于媚,一念萦私,着着失败,彼夏全、刘义福辈,更不足道也。观此回,不禁为好私者慨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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